踏出观主院的瞬间,他顿了顿才大跨步而出——百年来,他第一次踏出身后这院子。
他直穿过前庭长廊,朝着道观外门而去。
路过道士纷纷鞠躬行礼,有些惊异的看着老观主——老观主居然离开他的院子了!
“不要行礼了,搜山!”老观主命令道,虽然上了年纪,身手却还矫健。
今日来偷酒壶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,老观主的院子里,有一个风水困局,是老观主的师傅布下的。
专门用来困住壶中鬼魂。
而那酒壶,只是局中一笼——装魂养魂的器物。
所有的风水局,都无法做成绝困局。
天地间的风水局,必然有一个契机,是旁人破局的突破口。
老观主的师傅布下的这个风水困局虽然高明,却也同样有这样的突破口。
一个这世上明明只有师傅和老观主知道的突破口——
唯有属羊、阴七月半零点十四分出生的女人,且正来月事时,才碰的了这困壶,走的出他的观主院。
偷壶的一群人到底什么来头!
全观无论老少道士,尽皆出动,从内而外兴师动众的搜查。
整个道观,最不能丢的那个东西,丢了。
暗夜中,只有紫玄观内火光、灯光点亮道观。
而出了道观的这片紫玄山,却仍是漆黑寂静一片。
……
紫玄观如大多数道观一样,建筑形态保留着历史感的古朴风格。
砖墙青瓦,地上铺着青砖,虽然打理的很好,不少砖瓦之间还留有青苔。
黑衣女人忍着腰酸不适,手里捧着酒壶,躲开四处搜查的道士们,穿过古式长回廊,朝着道观大门疯跑。
一边跑,她一边对着蓝牙耳机道:
“我进去之前,那老道士在跟人说话,我明明听到两个人的声音,可屋子里只有老道士一个人。太邪门了,钱绅,你在哪儿呢?”
女人喘的很急,气声不稳,刻意压低的声音里,透着浓浓的焦虑和恐惧。
蓝牙对面叫钱绅的男人压低声音道:“我在后院,小王先跑去开车,老李身手最好,他去前门调虎离山。我过来接应你,咱俩在进来的那棵树后集合。”
“好,你快点儿,我刚才捅倒了一个小道童,险些被抓到,你也小心点。”
女人抹了把汗,突然一个道士从前面的长廊里跑出来。
她忙躲到柱子后面,幸亏今夜格外昏暗,加上她身材瘦削,又穿一身黑衣。
道士并没有看到她,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,又举着当手电筒用的手机跑出去了。
女人皱着眉,不敢耽搁,忙绕过回廊,躲躲闪闪的快速朝着道观西边的一个偏庭跑。
道观里的道士们都在往道观外跑,观内反而太多道士。
女人一路跑,一个道士也没遇到。
可她却总感觉四周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,她抱紧了怀里的酒壶,不时要略停顿驻足向后看。
每看一次,她就变得更慌张,心跳速度也变得更快。
但身后明明连个鬼影都没有!
她跑的急,只听的到自己急喘的声音,停顿时又忙屏息凝神倾听,四周除了微风声,甚至没有虫鸣。
她抿住唇,莫名的越跑越慌。
每次屏息听,都没有其他声音。
每次回头打量,四周都无人影。
但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却越来越重,每次急喘着疾行时,又老觉得耳边有另一个人喘息的声音。
想到这里,女人只觉得毛骨悚然,不敢多想,只咬着牙全神贯注于脚下的路,并确保自己不会被道士发现。
跑了一会儿,她只觉得双臂发酸。
这酒壶,一直都这么沉的吗?
女人感觉自己跑了很久,浑身冷汗,双臂酸麻,手里的酒壶几乎要捧不住。
好在,前面就是跟钱绅约好的那棵老树。
她一边跑,一边回头看,昏暗的偏庭里空无一人,只有房屋树影栋栋。
目的地近在眼前,且没有道士追来。
心中微松,她回过头想往树后躲,树后的黑暗中却突然窜出一条黑影来。
女人本就紧张慌乱,惊骇之下张口要叫。
黑影忙捂住女人的嘴,“是我。”
正是与她通电话的钱绅的声音。
“你怎么突然窜出来!吓死我了。”女人在钱绅松开手后,低声抱怨,声音都是软颤的,显然被吓的不轻。
她一身冷汗,衣服黏在身上,微风吹过时凉飕飕的,寒意直往脖领里钻。
女人打了个寒颤,想要将双手捧着的酒壶抬起来塞给钱绅,却发现酒壶如铁墩子一般沉,她竟然无法将之举起。
“你快把这酒壶接过去。太不对劲了!它怎么越来越凉,越来越沉……”她压低着声音,颤着语调急促的催道。
钱绅一边将女人拉到树后阴影中,一边抱怨:“孙芳你这怎么一惊一乍的,不就是个酒壶吗!”
“上面让我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来偷,怎么可能是个普通酒壶。别磨蹭了,快点接过去,我要捧不住了!”女人竟被酒壶坠的腰都弯了下去。
钱绅见她模样,怕她将酒壶掉在地上摔碎了,忙弯腰要去拿她手里捧着的酒壶。
两个人说话间,谁也没有注意,一股黑烟穿透酒壶散了出来,灰暗中凝聚,隐约是个人形。
就在钱绅手快碰到女人手里的酒壶时,突然有人轻轻的喊了一声:“孙芳。”
女人弯着腰,下意识的便应了一声:“嗯?”
下一刻,她身体突然如弹簧般挺直。
钱绅被吓了一跳,直起腰朝着女人脸上看,才要抱怨,却戛然闭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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