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面色不怎么好的孟金叉,木兰应下后,才端着羊肉走进了营帐,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时,这位武贲郎将军还有说有笑的,一脸的喜色。
“二郎,你真是傻哟,跟着六叔我有什么出息。”老驴头数落着郭孝恪,这一回幸亏遇上的是孟金叉这个不记仇的关西大汉,换了军中其他的将领,刚才郭孝恪那通话就把人给得罪死了。
“我知道了,六叔,以后我会小心说话的。”看着念叨叨地像个念经的老和尚一样的老驴头,郭孝恪应了声,此时他也有些后怕,要是刚才孟金叉真恼火了,把他这个小兵给记恨上,他有十条命都不够用。
走到两人身边的木兰把手里端着的那盘羊肉放了下来,她认得老驴头,在辎重营里,除了那些将官,便只有这个老驴头能在周队正手里弄到酒肉,隔三岔五地过来打秋风,有时候这老头也会分些酒肉给他们这些小兵吃,虽然听几个火长说这个老驴头是个没出息的胆小鬼,不过木兰觉得老驴头人挺好的。
“来来来,坐下,一起吃点?”看到站在一边的木兰,老驴头招呼道,这几天下来,伙头军里新补进来的新兵他都混熟了,尤其是木兰,因为长得俊俏,又射得一手好弓箭,在辎重营里也算是有些名气,他自然晓得。
“多谢六叔。”木兰也不客气,搬了张马扎坐了下来,虽说左翼第一军是全军的先锋,可他们这些小兵的伙食也好不到哪里去,能吃饱已经不错了,至于酒肉,也就是那些将官能享用,不过木兰也听火头军里几个当年征过辽东的火长说,等过了辽河,补给就没那么方便了,到时候就是那些将官吃得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“二郎,这陈老刁弄得羊肉,也算是一绝了,你多吃些。”老驴头拿着双小箸拨弄着那盘羊肉,将最好的几块夹到了郭孝恪的碗里,自己则是喝起了酒。
“六叔,我吃不了那么多。”郭孝恪看到老驴头只是喝酒,却是劈手夺过了他手里开封的酒坛道,“酒喝多了伤身,您老还是吃几块羊肉养胃,补补身子。”
“你也吃几块。”郭孝恪将老驴头夹到自己碗里的那些羊肉分到了三人碗中,算起来每个人也有半斤多,再加上孟金叉剩下的那半只肥鸡,够三人吃饱了。
木兰也不矫情,只是把眼前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少年给记了下来,而老驴头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这些年里分到他火里的新兵不少,有的人死了,有的人出息了,可是没一个人像郭孝恪这样对他好,让老驴头眼角有些发酸。
见郭孝恪和木兰都是静静地不做声,老驴头飞快地抹了把眼角后,朝郭孝恪道,“二郎,我跟你说,你的拳脚功夫是俊,不过木兰射箭的本事在咱左翼第一军里头,也是独一份。”
“六叔。”木兰看到坐对面的少年忽地抬起头盯着自己,脸上不由一红,却是朝老驴头叫道,她射箭虽然射得准,可是开不得硬弓,箭射出了五十步便没多少力道,所以到现在都给周队正留在伙头军里,不让她去当战兵。
“你叫木兰?”看着怎么看都不像有十七岁,吃起东西来小口小口的,脸庞柔和得像个少女一样的木兰,郭孝恪有些疑惑地问道,他只知道北魏有个花木兰,替父从军,小时候学的《木兰辞》说的便是花木兰的故事。
被郭孝恪有些怀疑的目光盯着,木兰的心‘砰砰砰’地跳了起来,好像随时会从胸口里蹦出来,耳朵也烫得厉害,她用手指甲掐着手心,让自己冷静下来,脸上装作没什么的样子,随意道,“我姓魏,可不是前朝的那个木兰将军,我娘生我的时候,家里的木兰树开花了,才取了这个名字。”
木兰姓魏,家里还有一个哥哥,父亲是开皇年间抵御突厥的老兵,因为一次在战斗中受了伤,治好以后成了跛子,才回了宋州老家,靠着从军时攒下的钱娶了媳妇,木兰生下来没多久,娘亲便生了病,扔下丈夫儿女,撒手人寰而去,从小木兰就是父亲一手拉扯大的,从懂事的时候起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,练得一手好弓箭,走起山路来又轻又快,如履平地,更能空手搏狼,一般同龄的三五个少年都打不过她。
十五岁及笄那年,木兰父亲因为熬不住年轻时的旧伤,也过了世,那时候开始木兰便做了男装打扮,一个人上山打猎,供自己的哥哥念书,去岁天子下令征辽东,军牌发到了家里,她一个人偷偷地拿了父亲留下的衣甲弓刀,瞒着哥哥去县里应了军役,结果碰上了父亲在宋州的老相识,给安排进了伙头军,整个左翼第一军,除了上司周队正,没人知道她是女儿身。
听着木兰的话,郭孝恪虽然心里仍旧觉得木兰是个女孩,可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朝木兰歉然地笑了笑,倒了碗酒以示赔罪,匆匆吃完后,便和老驴头离开了。
看着郭孝恪的背影,木兰心里头好像有只兔子一样,惴惴地不安,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份被这个少年识破了,可是她又不敢肯定,直到郭孝恪走出营帐,她才回过神来,想到还有许多的活要干,连忙收拾起了碗筷,,只是眉角却多了一丝忧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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